文
贾善耕
当年我在村里读小学的时候，农村的医疗条件可以说是非常简陋。每个村有一个卫生室，卫生室里有一个赤脚医生，说是赤脚，其实他是穿着鞋的，只不过用这个来比喻他们是走向田间地头的老百姓的医生而已。
当时在大队部的旁边有两间房子，坐北朝南。屋里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晒干的草药，院子里也晒着一些草药，那是乡亲们才卖给卫生室的，主要有青蒿、蒲公英、苍耳、车前草等等，这些药材在田间地头都可以采得到，然后送给卫生室，卫生室按重量多少给一点钱。
赤脚医生有时自己用草药配一些药方，也向乡镇上交一部分晒干了的草药。当时我记得常用的西药主要有土霉素、安乃近、阿司匹林、红霉素药膏、土霉素药膏等等。一般的头疼感冒都吃土霉素和阿司匹林，据说阿司匹林对感冒很有效，老百姓都知道“头疼发烧，阿司匹林一包”的药方，吃完后盖上厚厚的被子喝水出一身大汗基本上就好了。慢性病则要喝赤脚医生开的药方，用砂锅煎了自己喝，农村生孩子接生往往由接生婆进行，到预产期之后，村里年龄大的有经验的老太太就被请到家里去，给他十块钱，她就准备好一把剪刀在火里烧一烧，然后剪断胎儿的脐带和一些其它的胶带，婴儿就出生了。
虽然简陋但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故，其他人的感冒发烧有的喝碗姜汤水就解决了，肚子疼了之后，如果是小孩，大人就会把鸡蛋煮熟，用毛巾包了放在孩子的肚子上滚来滚去。许多小孩的肚子疼就会缓解，当时我家比较穷，有了鸡蛋赶紧卖掉来买菜换酱油。所以我肚子疼的时候母亲或奶奶就用手在我的小腹上轻轻摩擦，一边按摩一边嘟囔，“肚子疼找老鹰，老鹰不在家找老八，老八赶集去，找他二姨去”，如此反复，我的肚子就渐渐不疼了，现在看起来其实不是我的病，而是那时候农村不干净，很多瓜果蔬菜没有洗净就直接吃掉了，肚子里产生了一些蛔虫，蛔虫越来越多越长越大，所以在我们肚子里翻江倒海，使我们的肚子痉挛或疼痛。后来村里卖一种叫“宝塔糖”的药品，颜色有黄色的、蓝色的、粉红色的，上边是锥形的雕刻了一些蛔虫似的条纹，吃到嘴里特别甜，第一天吃掉，第二天就能排出一些半尺长的蛔虫来，疼痛就不再发作，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有这样的经历。如果受了外伤，比如个人干农活弄破了皮肤，抹点红药水或者紫药水都可以，抹上之后就暴露在空气里，会很快结疤，只是那种红药水和蓝药水的痕迹需要待一段时间才能洗去。如果是胳膊扭了或者脚腕扭了，那更简单，随便找个老人基本都会一些推拿，一拉一捏一伸，咔哧一声胳膊或脚腕就归位了，这种必备的自救方式代代相传。
医务室除了有一位男赤脚医生，还有一位女赤脚医生。她的个子很高，扎着两只长长的辫子，拴着红头绳，上身穿着方格的花衣服，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要背着一只白漆木箱，上边有印上的红色十字，她的药箱里一般放着温度计、清凉油、灵丹、红药水、紫药水、纱布等等。虽然这些东西都治不了什么大病，但乡亲们看到她们就感觉心里有了依靠，如果村里没有病人，赤脚医生清闲，他们就步行或者骑着自行车到乡间地头，乡亲们农活累的时候喜欢在树下歇息，赤脚医生们就赶来这里与大家聊几句，开几句玩笑。如果是夏天，还会每人送一盒上面印着虎头的清凉油，或者发几个袋装的人丹供人们消暑，大家就非常感谢的目送他们消失在田野的道路上。
对于一般的小病小伤，赤脚医生基本上都能解决，有一些病他们是解决不了的，就是痨病。一些中老年男人喜欢抽旱烟，一只铜的或者玉石的烟袋，上边吊着一个装烟丝的布袋，抽完之后把烟袋锅里的烟灰在底下或者墙角上或者鞋底上磕几下，再从布袋里拿出新的烟丝放上，用打火石（火镰）点着之后，一边吸一边咳嗽，有的人咳嗽的上不来气几乎要憋死，但还是要使劲的抽，后来即使不抽了也咳嗽不止，大口大口的吐黑痰，这大概就是痨病吧。所以当年我们村凡是老年男人得病的，基本上都是咳嗽着死去的，要么噎死要么呛死，无一例外，而女人们活的年龄都相对大些。我们村里有很多90岁以上的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能抱孙子能纳鞋底，这大概是吸烟有害健康最有力的佐证吧。
现在的农村都实现了新农合，小病基本不出门，只有得了大病才会到县里去看，非常方便，住院的还能报销一大部分。虽然药品的价格高了一些，但比起过去那些简陋的医务室来说，确实进步了很多很多，但是仍有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医院看病太难、药品价格太贵、过度检查等等。医院的议论很多，褒贬的都有，但医院医院当企业来做，过度医疗、吃药品回扣、收病人红包，这都是事实，而且我前几年因病住院也经历过这样的“待遇”，但我相信，百姓的呼声党和政府一定会听得见，这些违反医德的行为必将越来越少，甚至得到根除。所以，医院有关的事情，我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当年的那些赤脚医生：他们与乡亲们打成一片、亲如兄弟，他们的医德医风永远铭记在我们那几代人的心里。
（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贾善耕，山东临清人，高级经济师，四川大学管理学硕士。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山东创作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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