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右词存朱彝尊的晋啸心音 [复制链接]

拭桐阁主案：明末清初，清廷*局未定，世事纷乱。顾炎武、屈大均等诸多东南遗民名儒，纷纷北漂秦晋，避祸藏身之外，更欲图恢复。朱彝尊亦是其中之一。李符《江湖载酒集》序云：“竹垞昔游大同始为词。”康熙初年曹溶补山西按察副使，备兵大同，朱彝尊入其幕，客晋四载。二人度雁门关、访晋王墓、友傅青主、登天龙寺、数游晋祠，频相唱和，以词吊古述怀，留下近五十篇声可裂竹、悲慨磨荡的“晋啸心音”，在二人集中均属上乘之作。

朱彝尊年谱节录：

康熙三年（）三十六岁

五月，彝尊将至云中（山西大同）往投曹溶（时曹任山西按察副使）。九月初离京，十九日到达山西大同。寓大同万物同春亭。

康熙四年（）三十七岁

一月，与曹溶等同游应州（今山西应县）木塔寺。二月，与曹溶同出雁门关。四月初五，弟彝鉴次。秋，再度雁门关至太原。游晋祠。为注《五代史》，在山西时常策马纵游，见废墟冢墓碑文，祠堂佛刹碑记，皆广为搜集，以资考证。辑《吉金贞石志》等。

康熙五年（）三十八岁

春，客山西布*使王显祚幕。二月，再游晋祠，登天龙山。三月，游风峪（在太原西），观石刻佛经。会见顾炎武，同游孙氏石台。炎武《朱处士彝尊过余于太原东郊》诗，有“自来贤达士，往往在风尘”句。（见《顾亭林诗文集》）。为钱谦益文集后题“集杜”诗一首，有“海内文章伯，周南太史公”句，称颂钱之诗文。

康熙六年（）三十九岁

二月，游太原西郊崛围寺。三月，重游晋祠。秋，王显祚落职。朱彝尊复至云中访曹溶。在曹溶幕中常以词与曹唱和。后为文追忆：“余壮日从先生（指曹溶）南游岭表，西北至云中，酒阑灯灺，往往以小令、慢词更迭唱和；有井水处，辄为银筝檀板所歌。”（见《静志居诗话》）

康熙十一年（）四十四岁

词集《江湖载酒集》编成。曹尔堪、叶舒崇为序。曹序称彝尊词“芊绵温丽，为周郎擅场；时复杂以悲壮，殆与秦缶燕筑相摩荡。其为闺中之逸调邪？为塞上之羽音耶？盛年绮笔，造而益深，固宜其无所不有也”。

康熙四十八年（）八十一岁

七月，《曝书亭集》开刻。十月十三日子夜，无疾而逝。

陈廷敬为作皇清敕授征仕郎日讲官起居注翰林院检讨竹垞朱公墓志铭。

百字令·为曹使君题江南春思图

平林缥缈，望江南春色，依依堪恋。二水三山愁未了，犹有参差宫殿。十四楼空，斜阳细柳，系马谁家院。伤心王谢，旧来惟剩双燕。

最忆一曲秦淮，浮桥断板，卷飞花如霰。目极寒云千万里，吹起惊沙人面。记取扁舟，挂帆归去，料得长相见。新愁几许，六朝芳草吟遍。

菩萨蛮·登云中清朔楼

夕阳一半樽前落，月明又上栏干角。边马尽归心，乡思深不深。

小楼家万里，也有愁人倚。望断尺书传，雁飞秋满天。

柳梢青·应州客感

金凤城偏。沙攒细草，柳擘晴绵。九十春来，连宵雁底，几日花前。

禁他塞北风烟。虚想像、湖南扣舷。梦里频归，愁边易醉，不似当年。

消息·度雁门关

千里重关，凭谁踏遍，雁衔芦处。乱水滹沱，层霄冰雪，鸟道连勾注。画角吹愁，*沙拂面，犹有行人来去。问长涂、斜阳瘦马，又穿入离亭树。

猿臂将*，鸦儿节度，说尽英雄难据。窃国真王，论功醉尉，世事都如许。有限春衣，无多山店，酹酒徒成虚语。垂杨老、东风不管，雨丝烟絮。

清平乐·马邑道中

客为何者，日日风尘惹。燕子春来秋又社，万事不如归也。

家书字字行行，秋深只道还乡。不信行人更远，*沙白草茫茫。

采桑子·云州书感

去年一丈天山雪，冻鹊枝头。畅好春游，到得春来祇是愁。

炎风匹马*尘里，又盼清秋。凉月南楼，到得秋来总是愁。

满庭芳·李晋王墓下作

独眼龙飞，鸦儿*至，百战真是英雄。沙陀去后，席卷定河东。多少义儿子将，千人敌、一一论功。争夸道、生来亚子，信不媿而翁。

前驱囊矢日，三垂冈上，置酒临风。叹绿衣天下，回首成空。冷落珠襦散尽，残碑断、不辨鱼虫。西林外，哀湍斜照，法鼓影堂中。

蝶恋花·重游晋祠题壁

十里浮岚山近远。小雨初收，最喜春沙软。又是天涯芳草遍，年年汾水看归雁。

系马青松犹在眼。胜地重来，暗记韶华变。依旧纷纷凉月满，照人独上溪桥畔。

夏初临·天龙寺是高欢避暑宫旧址

贺六浑来，主三*队，壶关王气曾分。人说当年。离宫筑向云根。烧烟一片氤氲，想香姜、古瓦犹存。琵琶何处，听残敕勒，销尽英*。

霜鹰自去，青雀空飞，画楼十二，冰井无痕。春风袅娜，依然芳草罗裙。驱马斜阳，到鸣钟、佛火*昏。伴残僧，千山万山，凉月松门。

花发沁园春·王湛求方伯招同恽含万、姚注若、周雪客诸子饮郝园

蜡屐山遥，浮觞溪远，爱他三径幽独。斜阳满地，苔色侵阶，人影一庭空绿。名花杜曲。开未了，秋林书屋。最好是竹里行厨，教添沙际棋局。

近识风流地主，把葡萄深杯，百罚金谷。接蓠倒矣。绛炬烧残，仰见月华如烛。高城漏促。还问取，胜游须续。休嘲我马上乘船，玉鞭归也相逐。

燕山亭·清明日，王湛求方伯招同刘津逮、赵秋水、毛子霞、孔子威饮金粟园杏花下

钟鼓新晴，立马斜阳，满树臙脂透。深映短墙，曲护危阑，更缀数行风柳。燕外游丝，惹多少，粉香红溜。依旧。正一笑花前，去年时候。

况值寒食佳辰，问挑菜何人，斗鸡曾否。春衫试罢，玉笛吹残，须尽百壶清酒。刚得*昏，又疏影、月明如昼。搔首。想来岁，故园渡口。

昼夜乐·赠伎蜡儿

花鬚未受金铃护，被游蜂，衔将去。纵输蜜勺浓甜，也侭不辛不苦。自是嫌他无味误，翠涛开瓮头香聚。才得近侬唇，把春情黏住。

冰弦打就繁丝缕，爱泠泠、风前语。同心烛下贪欢，惜别泪珠难数。砑就红笺私印少，拨虫鱼，小名添注，积多少相思，一丸书寄与。（三晋酿酒，多以蜡封瓮口。秦汉铜章，皆拨蜡铸就。）

太常引·题姜夫人淑斋诗卷

三真六草写朝云，几股玉钗分。仿佛卫夫人，问何似、当年右*。

郁金堂上，青绫帐外，小字讶初闻。门掩谢池春，定书遍、双鬟练裙。

兰陵王·过晋藩旧邸

马蹄捷，遥望参差雉堞。斜阳外、芳草断垣，朱邸犹存旧城阙。平台歌吹绝。禁得。*鹂调舌。妆楼畔，烟柳数株，时见柔条路人折。

闲寻老翁说，记带指*河，圭剪桐叶。霓旌千骑春山列。任桂树招隐，雁池斟酒，回眸琴瑟看尽灭。问谁是豪杰？

明月，最凄切。听短笛飘零，哀角呜咽。葳蕤不闭窗纱裂。有药鼎霜碓，画廊尘屧。罘罳深锁，兔苑冷，一片雪。

河传·送米紫来入燕

南陌，归客，紫骝骄。水驿山椒路遥。落花如雨烟外飘。河桥，折残杨柳条。

别酒西堂官烛短。红玉碗，醉也休辞满。漏声催，且徘徊。一杯。劝君更一杯。

风蝶令·送霍二还曲梁

南浦山无数，东城月乍悬。离堂筝语烛花偏，愁杀斜飞金雁十三弦。

漳水流残雪，丛台散晓烟。酒家疏雨杏花天。系马红楼深处阿谁边？

钗头凤·逢吕二梅

红亭右，清溪口，门前总是春杨柳。当垆语，人遮住。玉鞭堕也，酒钱抛与。数！数！数！

横波溜，深怀又，意中盟誓卿知否。同心苣，相思树。双飞蝴蝶，镇长一处。许！许！许！

画堂春·徐沟道上作

东城朝日乱啼鸦，雨晴芳草天涯。轻尘初碾一痕沙，何处香车。

春水青罗带缓，春山碧玉篸斜。春风依旧小桃红，花外谁家。

桃源忆故人·祁县登楼作

高楼百尺谁家院。静锁葳蕤春晚。可惜虾鬚帘卷，只是无人盼。

登楼搔首斜阳满，风起落花如霰。可惜鹅儿酒暖，只是无人劝。

太常引·寄吕二梅

美人曾寄翠琅玕，无计报青鸾。日暮碧云寒，却似隔、千山万山。

几回明月，一声玉笛，消息陇头难。小凤绾双鬟，又何处、春风画栏。

金缕曲·寿王湛求方伯

九日登高外。乍行厨、停杯昨夜，又成良会。况有*花缤纷吐，信宿秋香未改。君莫笑、篮舆频载。咫尺陶公衡宇近，记柴门、流水依然在。归田去，尽潇洒。

明珰近结江南佩。纵扁舟、一篙烟月，五湖虾菜。但遣寻常清樽满，休惜长安酒债。始信道、抽簪无碍。快意*金随手尽，惹风流、到处传湖海。长生诀，问真宰。

步蟾宫·代州伎有小字白狗者，晨往曲中访之不值，戏投以词

疏帘日影才铺地，却早被、金铃唤起。朝云一片出巫山，盼不到、*牛峡里。

仙源乍入重门闭，任闲杀、桃花春水。刘郎去了阮郎归，算只有、相如伴你。

青门引·别晁静怜

赋别江淹，多情杜牧，朝来远送，一杯千里。广武城边，雁门关外，行遍板桥沙市。且与同今夕。玉山颓罗裙重倚。月斜筝柱，泪消蜡照，风鸣窗纸。

盼取桑干河水，怅不断柔情，潆洄难似。巫峡云归，章台柳暗，应记曾分瓜字。纵有相思句，怕飞来、塞鸿迢递。自今赢得，春游诗卷，频题*四。（静怜行四）

一斛珠·赠伎饼儿

肌香冰雪，生成命薄愁重叠。近人三五圆时月。弱似春绵，莹比玉盘洁。

温柔休把红绫涅，翻来覆去转心热。多少垂涎恁时节。风韵他年，留待夜深说。

（束皙《饼赋》：弱似春绵，白如秋练。又云：行人垂涎於下风。唐闻喜宴赐进士红绫饼各一枚。吴筠《饼说》：燮燮晓风，凄凄夜冷，臣当此景，惟能说饼。）

桑落甘如蔗，齐向樽中泻。北斗春回，西堂烛腻，沉沉此夜。唤薛家车子近前歌，胜名倡謇姐。才把乡愁卸，又早春愁惹。绕陌香尘，横汾花月，东风台榭。莫匆匆上马且衔杯，任钿车归也。是日立春

台城路·十四夜

层城已下葳蕤锁，华堂更浮春酌。水浸银屏，花移火树，人在瑶天笙鹤。微风绣幕。看蛱蝶翻飞，凤凰飘落。八尺轻容，美人无数卷珠箔。

铜盘翠烟笼雾。有水荭掩映，画阑红药。明月难留，春宵易晓，只合人生行乐。筝琶间作。任笑舞灯前，绿窗齐拓。问夜何其，拚醉归似昨。

朱彝尊迈陂塘词手迹

春从天上来·元夕

好月初升。见翠雾霏霏，霜色棱棱。博山香满，不夜珠澄。连夕有酒如渑。况星桥开锁，细剪就，湘绮吴绫。碧珑玲。有冰荷卷叶，马乳垂藤。

江乡故人堪忆，叹雁后花前，几度愁凝。锦字应挑，紫姑空卜，归梦万里难凭。想年来憔悴，抛云髻、绿发鬅鬙。曲阑凭。向小窗深处，一点篝灯。

虞美人·寒食太原道中

去年寒食横汾曲，晓雨平芜绿。今年寒食又横汾，又听饧箫吹入杏花村。

古今多少横汾客，饮马台骀泽。并州虽好不如归，输与一双新燕旧巢飞。

苏幕遮·别王千之

朔云垂，霜雁过。上苑秋深，一带寒烟锁。数尽归期犹未果。无事长安，空把征衫涴。

折*花，倾白堕。又是骊歌，送客旗亭左。我泪别君君别我。莫洒临岐，留作相思可。

南楼令·倩人寄静怜札

瓦市塞云凉，封书远寄将。小楼前、一树垂杨。缥缈试听楼上曲，催短拍，玉娥郎。

双袖越罗香，人同锦瑟长。爱秋花，惯插钗梁。行四曲中人定识，只莫问，谢三娘。

（谢三娘不识四字，宋时谣也。）

静怜姓晁，竹垞之所最眷者。玉娥郎，明武宗遗曲，静怜最善此调。谢章铤*棋山庄词话卷二

多丽·送王怀仁谪官西安经历

满长亭，落叶西风残日。绾青丝，劝斟别酒，一杯知共何夕。且踟蹰、路歧执手，莫愁他、急管横笛。五斗犹分，双凫自在，此行千里，更须努力。到厅事、药囊丹灶，清昼甚闲适。争夸道、参*未老，幕府长揖。

有高捧、金人露掌，削成玉女峰色。好清秋，乐游原上，远胜沙南战云黑。北斗秦城，西京汉苑，登楼王粲几殊昔。灞桥外、也应寻遍，风雪定相忆。看来岁、芳树陇头，寄我消息。

醉春风·送陆集生孝廉还华亭

文采机云后，当代论耆旧。横汾千里自西来，骤，骤，骤。把袂中秋，衔杯几日，送归重九。

素业清江口，丙舍今存否。莼鲈忽动故园情，又，又，又。瘦马秋尘，乱山落日，板桥疏柳。

满江红·塞上咏苇

绝塞凄清，又谁把、秋声留住。斜阳外，寒沙摇漾，乱山无主。琴瑟乍惊心欲碎，茫茫不管愁如许。伴西窗、灯火坐*昏，萧萧语。

催一阵，茅檐雨。搅一片，霜林杵。为伊想遍了，别离情绪。酒渴二更人散后，月明千里鸿飞处。梦沧江，添个钓鱼船，风吹去。

渔家傲·寄友晋阳

拂户垂杨丝万缕，离情不耐西窗雨。谁共故人烧烛语，还问取，红莲绿渚花深处。

白发愁添归未许，秋风汾水年年树。道尽人间肠断句，君莫去，旗亭冷落银筝柱。

鹊桥仙

横汾清济，十年旧事，只恨玉鞭旧暮。碧桃先自笑春风，全不待、社公新雨。

章台稚柳，汉南移种，怜取柔条最苦。游丝无力强夭斜，万一把、飞花黏住。

尉迟杯·七夕怀静怜

吴绫白，偏爱缝双袖鸦翎黑。多应北里新妆，怕堕寻常标格。微风帘额，看露叶，中庭尽秋色。记鳞鳞，月底疏云，曾照勾阑吹笛。

一自细马驮归，剩罗帕、当时别泪偷拭。最恨初鸿，衔芦塞上，不递愁人消息。枉飞度、河桥山驿。想柳外、高楼长如昔。更何年，并坐穿针？六度凄凉今夕。

金缕曲·忆静怜

塞土胭脂紫。女墙深、榆飘似荚，柳多于荠。身作红襟双语燕，飞入碧窗纱里。看挂镜、亲盘鸦髻。象篾虾须都不卷，惹犀梳、粉拂余香腻。匀面了，扫眉未。

玉娥遗曲康陵制。换新声、筝调银甲，笙调银字。蝴蝶团圞花底住，分薄西风惊起。梦不到、绿阴青子。白雁横天来又去，盼萧娘、一纸书难寄。五湖约，十年事。

摸鱼子·赠吴天章

爱莲洋、无多行卷，才华直恁明秀。纷纷日下柴车至，逸藻吴郎希有。李十九。惯把汝、诗篇三载藏怀袖。今秋邂逅。便访我城东，凉波残月，晓度玉河柳。

交期合，不在时时握手。倾心偶共杯酒。六街听倦鼕鼕鼓，颇厌征衣尘垢。残雪后。待驱马卢沟，转入孤山口。苍崖若臼。伴翠竹*梅，香林守岁，清兴尔能否。

虞美人·云中送俞右吉之邺下

来时万里同为客（司空文明）。广武原西北（张祜）。看看北雁又南飞（施肩吾）。慎莫愁思憔悴、捐容辉（王维）。

无端更渡桑乾水（贾岛）。行路难如此（杜甫）。萧萧羸马正尘埃（罗隐）。烟里歌声隐隐、（鱼玄机）入丛台（上官仪）。

临江仙·汾阳客感

无限塞鸿飞不度（李益），太行山碍并州（白居易）。白云一片去悠悠（张若虚）。饥乌啼旧垒（沈佺期），古木带高秋（刘长卿）。

永夜角声悲自语（杜甫），思乡望月登楼（魏扶）。离肠百结解无由（鱼玄机）。诗题青玉案（高适），泪满黑貂裘（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