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张爱玲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死,对于喜爱她的人来说,无疑是猝然的、悲伤的、令人惊愕的。
可对张爱玲来说,她仿佛早已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她将准备好的遗嘱和证件放在身旁,安然地躺在地毯上,等待未来的某一天,有人发现自己的尸体。
作为中国文坛最著名的女作家之一,张爱玲无疑是富有的,她晚年时的稿费,单字价值5元台币,着实令人惊叹。这还不包括她已出版作品的版税。
关于张爱玲死后到底留下多少遗产,始终没有定论。虽然她的遗物不多,几乎屈指可数,但在金钱方面,确切地说是存款,谁也拿不出具体的数字。
张爱玲张爱玲的遗产继承人林式同在其死后,从六个境外银行的户头里,取出了.7美元,并寄给了张爱玲的生前好友宋淇夫妇。
这是张爱玲遗嘱中所托付的,她将所有财产和遗物都留给了宋淇夫妇,她要报答他们对自己后半生事业和生活的鼎力相助。
可是,宋淇夫妇没有收下,又把这笔钱寄还给了林式同,他们与张爱玲的友情,不需要拿金钱来衡量。
况且,张在香港开的几个银行户头,一直都是由宋淇夫妇代为打理。这笔钱如今还在他们手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对夫妇本不想将他们对张爱玲的爱变得世俗,可张爱玲偏偏是执拗的,在她的观念里,所有的事都必须用金钱来“清算”,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她想要的“清爽”。
张爱玲向来看不起那些为了金钱和利益谈感情的人,正如她所说,“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宋淇、邝文美夫妇但令人不解的是,在金钱与感情的关系上,这位通透的女作家却始终奉行着并驾齐驱的策略。对于金钱,她有着自己的一套观念。
13岁那年,张爱玲画了一幅漫画,被上海的英文报纸《大美晚报》收录发表,她也因此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笔稿费——5元钱。
对于一个13岁的孩子来说,这算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母亲让她将稿费装裱起来,留作纪念。
可张爱玲却置若罔闻,想都没想,就跑到商店里买了一支小号的丹琪口红。她说:钱,是用来花的。
鲁迅是将钱放在鞋子里,从前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要还回去。相形之下,张爱玲则务实得多,她爱钱,更爱花钱,所以她努力赚钱。
对她来说,钱是筷子,如果不从盘子里夹点什么,就成了餐桌上无用的摆设,而守着一双筷子,肚子是不会饱的。
幼年时的张爱玲与弟弟张子静从小到大,张爱玲经历了生活环境的巨变,父母离异、继母折辱、生母厌恶、爱人背叛……这使得她在“独立”这件事上格外用心。
所以,她在人情世故的客气与克制中,都包含着利益的算计,体现在人际关系上,她同样把控精准。
张爱玲从小生活在物欲横流的上海,物欲,说白了就是对钱的渴望,它已经成为当时人与人交际的一个重要考量因素。
而家境的富足,让她本能地对金钱感到不以为然,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享受着金钱带来的快乐。
尽管在她的作品中,常常能够看到对金钱的鄙夷,但她又亲近钱,认同钱,因为钱可以让精神生活贫瘠的她,感到物质上的满足,只有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能够爱一个人爱到问他拿零用钱的程度,都是严格的考验。”每每提到她和母亲的关系,张爱玲总是能够一针见血。
张爱玲的母亲*逸梵是啊,能够不计较琐碎的金钱索取,这样的爱,无疑是博大的。这世上好人虽多,可没有几个傻子愿意在金钱上做好人。
她离开父亲的家,和母亲住在一起,为了避免向母亲要钱,引起不必要的纠葛,她宁愿每天走路去上学。
那时候,母亲*逸梵的生活亦是捉襟见肘,可张爱玲没有办法,不得不三天两头从母亲那里拿钱,拿人家的手短,这道理,她是知道的。
所以,当母亲情绪低落、对她发牢骚时,她也只能忍耐着,可她的自尊却偷偷造了她的反,以至于那些积压的琐屑的难堪,一点点地毁掉了她对母亲的爱。
无奈之下,*逸梵让她在打扮和学费上二选一。嫁人和上学,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她只能负担得起一种。
尽管生在大富之家,父亲母亲都是名门之后,可生于乱世又逢家道中落的张爱玲,在财富上从没真正自由过。
张爱玲的父亲张廷重自年幼起,她的世界就分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两半,叫做“金钱”的那一半,是一个理性而坚决的世界,而它对岸的另一半,是“爱”。
张爱玲是羞怯的,是不敢去爱的,每当她鼓足勇气付出爱,却又得不到相应的回馈时,她便像一只伸出触角触碰到庞然大物的蜗牛,一瞬间就缩回了壳里。
不知何时起,面对这种“情伤”,张爱玲开始用金钱来“清算”,爱是感性的,她可以随时缩回安全的壳里,但金钱是理性的、雄辩的、不置可否的,她一定要做到两不相欠。
19岁时,张爱玲来到香港大学读书,遇到了同学炎樱,彼此投缘,相聊甚欢,一度成为了最好的闺蜜,形影不离,但两人在金钱上的交割,却向来清清楚楚。
一次,两人从上海的咖啡馆出来,准备回家,天气很冷,张爱玲和炎樱要去的是两个方向,炎樱对上海不熟,非让张爱玲送她回家。
张爱玲与炎樱(左)张爱玲有些抱怨,如此一来,回去的路远了好几倍,走路不切实际,那就坐三轮车吧,车费炎樱负责一半。
谈好价钱上了车,张爱玲就开始计算:炎樱借给她块,三轮车的费用是块……仔仔细细,一分都错不得。
她们向来习惯了AA制,就连喝杯咖啡也是各自买单,彼此都不会占对方的便宜。
泾渭分明的金钱关系,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感情。因在服装设计上的兴趣浓烈,年,张爱玲还动过念头,要与炎樱合伙开一个服装设计公司。
为此,张爱玲还特意写过一篇名为《炎樱衣谱》的软广告,只要不涉及金钱方面,她还是愿意多付出一些的。
后来从上海到香港,到日本,再到美国,她的生活轨迹与炎樱渐行渐远,人生际遇的高低不同,将她们推向了两个世界。
炎樱据说,张爱玲曾收到炎樱的好几封信,却都没有回复。在某封信的开头,炎樱这样写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使得你不再理我。”
也许,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时过境迁,再也回不到从前。
炎樱成了张爱玲生活里一块美丽的污渍,只活在过去,而当下,她的生活,炎樱已帮不上任何忙,相反的,却多了许多浅显的炫耀。
于是,友情变成了遥远而虚伪的惦念。
年,张爱玲去世,有人打电话给炎樱,说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她,年过古稀的炎樱立刻猜到了,兀自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也许,只有在死亡面前,曾经美好的种种才会变得坚不可摧。
可没过几个月,那人再打电话过去,炎樱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悲伤,说自己要结婚了,声音里满是炫耀。
张爱玲好吧,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经不起考验,世界是会崩坏的,文明是会衰退的,人心是会变化的,人生也只能自己承受。
众所周知,青少年时代的张爱玲,除母亲外,与姑姑张茂渊最亲,她在金钱上的理性,多少也受到姑姑的影响。
有一段时间,她和姑姑住在一起,那天突然下起了雨,张爱玲急着去阳台收衣服,脚下一打滑,膝盖磕到玻璃门上,流了血,直溅到脚面上。
她涂了红药水,大片的红色液体与血液混合在一起,更渲染得恐怖。
她给姑姑看伤口,张茂渊弯下腰瞥了一眼,知道不致命,就转而关心起那块被撞裂的玻璃。张爱玲见状,慌忙去配了一块补上。
必须承认,在理性的世界中,物件常常是比人重要的。这一点,张爱玲很早便懂得了。
张爱玲与姑姑张茂渊(右)渐渐地,原本在感情上习惯了“放肆”的她,学会了克制,就算跟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也要说“谢谢你”、“不客气”,她不能“欠”别人太多,她怕自己还不起。
当然,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姑姑太过“无情”。
张爱玲的日子虽不好过,但终究有母亲和姑姑收留她,然而她那可怜的弟弟,躲也没处躲,逃也没处逃。
有一次,她弟弟来求助,姑姑说:“一个人靠别人帮忙,总是不行的。”
张爱玲心里为弟弟抱不平,姑姑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性格,混饭吃的主,刚开始就没有人帮,怎么能行?
可转念一想,她又理解了姑姑,这些年,来求助的人太多了,要不是姑姑往外推着点,早就都靠上来了,哪吃得消?
而被拒绝的人,也不会少块骨头掉块肉,不过是没柰何地喊几句“这年头!这年头!”出出气罢了,人总是有办法活着。
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可她越想像姑姑一样“算清楚”,就越觉得“还不清”,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能做到“坚壁清野”?
上世纪40年代末,受环境和名声的影响,张爱玲几乎断了所有收入,生活陷入窘迫,她和姑姑也被迫搬出了条件优越的赫德路公寓。
最后,还是由张姑姑茂渊出钱,在南京路国际饭店后街的卡尔登公寓租了房子,张爱玲才不至于流离失所。
人生的大起大落,让张爱玲更加怀念“有钱”的好处,如今又来占姑姑的便宜,不知几时才能还得清。
诚然,金钱上的花销能够计算,可那些感情上的慰藉,要怎样算清呢?这常让张爱玲感到一种“无望”的悲哀。
年,时局紧张,张爱玲移居香港,临行前姑侄俩决定停止一切通信,避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张爱玲也许,如此安排,也让张爱玲长舒了一口气,理性中包含着感性的心思。好在姑侄俩都是爽快的人,谁也不想相互拖累。
但张爱玲记得,她对姑姑说过,母亲的钱她是要还的,张茂渊听后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如此。
在和母亲*逸梵的相处中,张爱玲的大多数记忆都在饱受伤痛的折磨,母亲对金钱的理性深深伤害了她。
她是羞于向母亲要钱的,母亲在金钱上的牢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所以,学费、书费、吃的、用的……她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她始终都倔强地记得,这些钱她是一定要还的。
那年*逸梵回国,多年的漂泊,早已没有了刚离家时的心高气傲,由于情感生活上的不顺心,心理上便更加依赖女儿。
可张爱玲依然决绝,把早已准备好的两根金条放到母亲的手中,*逸梵不要,张爱玲偏要给。
张爱玲的母亲*逸梵那一天,*逸梵哭了:“就算我不过是个待你好过的人,你也不必对我这样!”人年纪大了,害怕这样的“清算”,钱清了,情就断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过就是今天你欠我一点,明天我欠你一点,今天还不完,明天也还要借,永远牵扯不清,感情也就延续下去了。
但张爱玲要的不是延续,是斩断,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报复心理拿下了她的灵*。感情的事,怎能说断就断呢?
不得不说,在处理情感关系的问题上,张爱玲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最后,她只好躲了起来。
年,张爱玲已与赖雅在美国结婚,但日子仍是穷困潦倒。*逸梵来信,说自己重病缠身,时日无多,希望女儿能够去英国,见最后一面。
读完母亲的来信,张爱玲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烟,半生的喜怒哀乐,仿佛都在烟雾中氤氲开来。
张爱玲的母亲*逸梵“我的境况并不好,无力支付去往伦敦的机票,祝安好。”张爱玲用简短冷漠的回信,拒绝了母亲的请求,并随信附上了美元。
到最后,她还是用钱来处理问题。
不久后,*逸梵在英国去世,留下一箱子古董,作为遗产寄给了张爱玲,无论张是否承认,这笔遗产却真真助她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光。
很长一段时间里,张爱玲都不敢打开那个箱子,仿佛只要打开,她身体里就会有什么东西破碎掉。
她用理性斩断情丝,在“金钱”与“感情”之间画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哪知道情感的潮水一朝反扑,开了闸似的,挡都挡不住。
张爱玲曾说:“用别人的钱,即使是父母的遗产,也不如用自己赚来的钱自由自在,良心上非常痛快。可是用丈夫的钱,如果爱他的话,那却是一种快乐。”
张爱玲在她与胡兰成那段人尽皆知的情感中,张爱玲仿佛把理性的自己藏了起来。也许,爱情的确会让人盲目。
胡兰成偶尔会给张爱玲钱用,张爱玲也常笑盈盈地拿去添置几样“奢侈品”,比如去定做一件自己设计的裘皮大衣。
可是,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固的情感。如果不爱了,那种快乐还会有吗?如果没有了,那钱还能再用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在张爱玲看来,非但不能再用,而且还要“还”。
同张爱玲结婚后,胡兰成曾将一笔金额不菲的钱款存放在张爱玲处。
抗战胜利后,胡兰成逃离上海,张爱玲一路接济偿还,由于被扣上了“汉奸妻”的帽子,那段时间,张爱玲不得不暂停写作。
尽管断了收入来源,但她仍旧将钱款如数寄还给了胡兰成。
胡兰成不仅如此,张爱玲还把胡兰成的情人范秀美在上海的打胎费支付了,自己靠编剧赚来的30万元,也一并给他寄了过去。
对于张爱玲而言,这不是施舍,而是还债。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要同他一刀两断,金钱上就格外不能马虎,她宁愿多付出一些,也绝不亏欠他。
后来张爱玲来到香港,由于被怀疑是特务,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做了2年翻译后,她终于得偿所愿,去了美国。
没想到,在美国落魄之时,竟意外地遇到了一段新的恋情,与赖雅相识不久后,张爱玲怀孕了,她有些慌张,跑到另一座城市去找赖雅商量对策。
即便如此,她仍在抵达萨拉托卡泉镇的第二天,给了赖雅一张美元的支票,一是作为她来小镇的生活开支,二也算作对赖雅的“支援”。
“支援”对于张爱玲来说,就是还债,还赖雅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张爱玲与丈夫赖雅尽管赖雅曾经富有,但同张爱玲结婚后,他的人生便开始走了下坡,婚后两人都没有固定收入,可张爱玲却承担了大部分的养家义务。
那时候,宋淇夫妇为她联系了为电影公司写剧本的工作,并为她争取到了每本到0美元不等的稿费,在当时,这已经是电影编剧极高的报酬了。
年,张爱玲从美国赴香港创作剧本,由于上一本稿费迟迟没有支付,她一个人憋在香港的小屋子里,情绪几近崩溃。
她不愿为钱而活,却又不得不为钱低头,因钱受苦。
赖雅比张爱玲年长29岁,张爱玲离美赴港之前,赖雅的心里是担忧的,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去赚钱,可谁又能保证她不会一去不复返呢?
眼下的穷困潦倒,未来的缥缈虚无,像张爱玲这样一个亚洲女人,很难说不会就此留在香港,抛下他一个孤寡老人。
张爱玲但是,一年后,张爱玲回来了。此后,赖雅因中风两次入院,直到最后瘫痪在床,她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生养死葬,尽着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
只要有“欠”,总要“还”的,张爱玲始终奉行着她的“清算”*策。
赖雅去世后,张爱玲几乎没什么可寄挂的人了,唯有一直帮助她的宋淇夫妇,是她心头一笔难以清算的“债”。
他们为她提供工作机会,帮她打理写作事务,为她推荐电影版权,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挚友,她无以为报,总想着在金钱上做一些“补偿”。
所以,在自己的遗嘱中,张爱玲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这对夫妇,正所谓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张爱玲在人情的处理上,具有十足的古风。
张爱玲她的人生就像一部写满了数字的账簿,总是在不停地计算,计算得到,计算付出。她不怕得到得少,也不怕付出得多,她只怕付出得太少,觉得抱歉。无法兼济天下,她只求独善其身。
80年代初,张爱玲的作品开始陆续在大陆出版,关于版权问题,她是托姑父李开第代理的。
年时,她的版税收入就有2万多人民币,在当时着实是笔不小的数目,只是李开第不知如何兑换成美金寄给她。
晚年的张爱玲存款不少,但生活过得却并不“富裕”,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写作、赚钱、还人情……她虽仍旧想着,也是能应付就应付。
她独自一人在美国,深居简出,没有家人,没有孩子,跟亲戚也基本断了往来,朋友就那几个,都是君子之交,除了自己,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张爱玲据后来的张爱玲遗产执行人——宋淇夫妇的儿子——宋以朗说,他见过母亲邝文美于年时写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张爱玲的外币存款,总计有23万多美金。那个时候,距张爱玲离世已经一年多了。
在当时,23万多美金,不可不谓天文数字,有这些存款打底,再看看张爱玲晚年的生存状况,相形之下,也许世人能够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张爱玲。
张爱玲死后,林式同是第一个进入她房间的朋友,他亲眼目睹了张爱玲死前的“家徒四壁”。
一个作家,家中没有桌椅,就坐在地上,伏在床边的纸盒子上写作,墙上连一张日历都没有。
她自然不是没钱置办,相反,她是那样的富有,她的存款足以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她依旧坚持着最简单的生活方式。
张爱玲她将曾经人生中饮食男女的快乐全都抛弃掉,硬生生地剥掉了那层“浮皮”,让人生的本质暴露在空气中,剩下的只有写作和活着。
窗外的月光日复一日地洒下来,照在她几天都没被发现的尸体上,而那皎洁的月色,和70多年前也没什么两样,那些过往的人早已不在,那些“欠”下的情债也再没机会还了。
尽管张爱玲努力让自己孑然一身,但身在这红尘俗世,谁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隔着万丈的人间烟火一路照下来,再好的月色也不免有些凄凉。